感谢诸位襟怀恢廓，独具慧眼，接受了为科学而祝酒的提议。在今天这样的会上听到这个建议，更使我感激不已。因为近年来我注意到，在那些被戏称为生于前科学时代的人中，出现了一股日益强大的、把科学视为侵略势力的倾向。他们以为，一旦科学得逞，就会把其它行业统统逐出宇宙。我想，现在有许多人都认为我们时代的这个新生事物是一头怪兽，它是从现代思潮的海洋中冒出来的，它的目的是要吞噬艺术的化身安德洛墨达。① 于是，一位帕修斯就会不时出现。他脚上穿着写作便览“登云靴”，头上戴着社论“隐身盔”，也许还长着装满漫骂之词的“美杜莎② 脑袋”，摆出了欲与科学之龙决一胜负的架势。诸位，我希望这位帕修斯三思。〔 笑声。〕 第一要为自己着想。因为龙头很坚硬，龙下巴也很结实，而且一段时间以来，它在对付一切绊脚石方面已大显身手。其次要为公正着想。因为我向诸位担保，依本人愚见，如果没有人去惹这头怪兽，它是非常温文尔雅的。〔 笑声。）至于艺术的化身安德洛墨达女士，科学对她不胜钦仰，而且别无他求，只盼她幸福地安家落户，年年生儿育女，个个招人喜爱，就像诸位见到的周围的孩子们那样。〔 喝彩。〕 
      但是，撇开上述比喻不谈，我实在弄不懂，一个具有人类知识的人，怎么能以为科学的进步竟会威胁到艺术形式的发展。如果我对此尚有一得之见，我以为，科学和艺术乃是自然这枚奖章的正反面。两者都表达事物的永恒秩序，但艺术用的是感情，科学用的是思维。当人们不再有爱恨之心，当苦难不再引起同情，当叙述宏图大业不再使人震慑，当点缀田野的百合花不再比得上身披盛装的所罗门③ ，当人们不再对雪峰和深渊感到惊叹，那时，科学确实有可能占据世界，但不是因为怪物吞噬了艺术，而是因为人类天性的另一个方面已经死亡，因为人类丢掉了古往今来所拥有的那一半天性。
      译自《 世界伟大演说》 秦文勇译  井力校

作者简介: 托马斯• 赫胃黎1825 一1895 
      英国博物学家。幼时学习勤奋，靠刻苦自学成才。1845 年获皇家医学院资格证书，任“响尾蛇”号军医，随舰赴澳大利亚研究海洋生物。1859 年积极支持和宣传达尔文学说，自称“达尔文的随从”和进化论的“总代理人”。1871 年任皇家学会秘书，稍后任会长。著有《 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》 、《 进化论与伦理学》 （即严译《 天演论》 ）等要籍。赫胃黎既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，也是一位出色的演说家。众所周知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论问世后，曾在英国引起一场轰轰烈烈的论战。在论战中，达尔文像一个腼腆的学生，而赫胃黎则是一位仗义直言的勇士。论战的结果当然是科学的发展和壮大，但反对科学的势力依然很顽固。因此，作为皇家学会的去长，赫胃黎努力抓住一切机会宣传科学。本篇演说虽为宴会即席演说，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义务。他对反对科学的人进行了无情的嘲讽，称其为“生于前科学时代”；在谈及科学与艺术的关系时，他巧借《 圣经》 典故，说艺术之神安德洛墨达公主对“科学之龙”不胜钦仰，并奉劝欲与科学决战的“帕修斯”三思而行；最后，他用奖章的正面和反面作为比喻，形象他说明了科学和艺术之间的辩证的、相互依存的关系。通篇幽默风趣而不失严谨，堪称演说中的精品佳作。